我哆嗦着,为我的时光感到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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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 完结章。色戒AU

我想我欠这个故事一句对不起。一口气写完,晚上再回来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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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 【完】

「该去哪里?我不知道。

他们把我弃如敝履,丢在人潮涌动的街衢,落日余晖血红而炙热,在人影密集的最深处融成巨大的炭窑,烧得是人命仓皇,从前那二十多年我都不曾目睹。

我看见每一块光明都是激愤的烈火,每一处角落都是阴郁的避风港。其实并没有那么人声鼎沸,多的是惶惶不安蠕动于街边,只求自保的普通人。

但是那些群起的年轻身影发出的声音更加振聋发聩,那是我不曾听到的...不曾靠近的...」

于是我们可以看到。

看到生命的渺小,任何人都可以从高高的祭坛上跌落下来,拖着满身血污,徘徊如丧家之犬。

广场中央那座高大的纪念碑是隐秘的产物,帝国主义认为那是占领的标杆,革命者认为那是前进的旗帜,于是它被永久给予了通行证,在这个城市的中心伫立。

这是沿海城市特有的猎猎狂风,饱含水汽变得拖沓而沉重,被鳞次栉比的房屋一层层削弱,最终聚集在那座意味不明的丰碑上。

人们向它涌去。

灰色的街道永远行走着一群人,他们或许萎缩着肩膀,或许高扬着拳头,只因为这是唯一的安乐土。

因为冠着外寇的名号而避风的安乐土。

在它之前是广袤的沦陷区,炮火轰开无数肥硕的黑土,把富饶的东三省在黑暗里沉下迸开的伤口,像是黑夜丢失的心。

在它之后是热烈的北伐军,是洋人浩浩荡荡铺满海面的货船,是机器轰鸣。

它在整个布满创伤的版图中只占了最侧的一个角落,数不清的黄布包裹和灰尘是向它迁徙人群的颜色,白沫翻涌的海洋是它承载水腥的颜色,而跨过那条界限!整片大地究竟是焦黑还是血红,是希望的明黄还是绝境的深蓝,或者是一块无奈又缄默的画布,把所有颜色奋力调和...

他站在街心,突然被那些蜂拥而至的沉重和广阔击倒。

他想起一小时前,在这座城市最为恢宏的建筑内,他卑躬屈膝,带着直不起的腰杆和剧痛的身体,接受那要冲破耳膜的谩骂。

甚至用的是他听不懂的,却妄图奴役所有人的语言。

那些在军装里矮墩墩的侵略者,一巴掌把他的脑袋扇得发蒙,然后是拳脚,落在胸口,他能听见胸腔发出沉闷的撞击,就像是敲门。

咚,咚,咚。

痛是感觉不到了,只能在被血污黏住的眼睫交接处看见那些稠如沥青的黑块,在身下汇聚,因为太过粘稠而显出不真实。

这一切都不真实。

最后他们把枪扔到他的身上。一共两发子弹,一半生机。

无法想象扳机扣动一刹那心脏狠狠攥紧的感觉,那是一无所有的警示。

挤出胸肺里所有气体,真空的身体要从内里炸开。无论是死是活,他都一无所有。

「我用宽大的帽檐和厚重的衣领包裹住整张脸,我的胃囊在收紧蠕动,血像是淌不完一般,从身体每一个缝隙里流逝,带走一切温度。

我从不知道上海的夜晚也是寒冷的。

被干涸血液冻到坚硬的大衣像是一个壳,风无孔不入,在壳内如流水灌满,浸泡了整具躯体。

我从不知道凄惨和徘徊不会引起任何关注。

我贴身的衣兜装了几张银票,还只是从前玩乐的彩头,不可以去医院,所有人都唾弃我深藏的脸。

在久远的记忆中有穷途之哭的故事。

但是这是一个拒绝眼泪,又被眼泪泡着的地方,没人愿意再哭。」

赵云澜找到他的时候,已经越过了整个冬天。

谁也不会想到会是这么平淡滑稽的收场,三个人看似热烈,纠缠不清,最终还是沿着既定的洪流走向轻飘飘的结局。

他们为之焦虑,痛苦,狂爱,琢磨千万次的细节,多不值一提,甚至不该作为故事传播。

他们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整个冬天都在养伤,这或许不是个风平浪静的冬天,但那些作祟的蛀虫终究还没开始成为疯癫的巨龙。

至少赵云澜和沈巍的窗前,还有朝阳落日,那个让人流泪的下午也终成了小范围传递的故事,故事里的人都有冷淡的纸片形象,似乎无法和那两个双双陷入病床的人融合。

他们分开成两支队伍,或许下个睁眼的时间就要奔赴背道而驰的车厢。

这是唯一,最后的痛苦。

而在春天抽出嫩枝时,赵云澜还是背上了简单的包裹,踏上了熟悉的轮船。

这次是在白天,他猛地发现原来船并不颠簸,那些嬉笑怒骂的女人更像是不曾存在的臆想,多的是嘴唇干裂两颊枯黄的难民。

赵云澜想。我们算什么悲惨呢?

他几乎是一下码头,就看见了要找的人——现在已经无法尊称一句沈先生,这个失去了身份的年轻人,甚至没有了证明存在的标志。

赵云澜看着那个忙活于码头的身影,宽大的、看不出身形的棉袄,可笑又笨拙地把人埋进去。扎着一条遮住半张脸的黄褐色的棉布,跟着人群一起搬运一些集装箱,在摇晃的甲板间跳跃,似乎一只手臂已经不能用了,所有重量都压在了一边身子,以至于腰肢显而易见地偏塌。

他不仅没了名字,甚至不敢露出容貌。

如果这是惩罚,未免刀刀剜肉。

赵云澜迈不开步子,脚下的平坦公路似乎变成了泥潭,把他黏在了原地,明晃晃的太阳照在僵硬的身体上,依旧四肢冰凉。

无可抑制地想起那些几乎称得上欢乐的过往,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那些浮世中屹立不倒的娱乐场,那些纸醉金迷的追捧。

那些阴暗腐臭,又光芒万丈的入口,原本站着这个人。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一直站在那里,成为另一个世界代号的时候。他纵身一跃,用极其惨烈的方式摔进深渊,那方式就是活着。

这是一场失败的逃亡游戏。

赵云澜最终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者直直打了一个激灵,第一反应是把脸上的黄巾往上拽了拽,再回头。

犹遭雷劈。这四个字用来形容他脸上的表情再合适不过。

赵云澜的到来把一切他以为的痛苦服役以及赎罪都画上了现实的标点,打回落魄的原型。

于是长久的沉默。

“在附近找个地方吧。”

赵云澜没有叫茶,他想这孩子不会愿意露出嘴来。

“你是个Alpha,无论有什么前科,都是军队的第一人选,跟我走吧,去西边。”

赵云澜选择了单刀直入。

“你——”他的话梗在了喉咙里。他想说的一字一句都在冲撞着心脏,把那里冲得鲜血淋漓,却怎么都无法表达出来。

兜兜转转,他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永远失去了爱人的机会。

“赵云澜。”

“...你给我个名字吧。”

赵云澜看见他的眼眶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立马痛苦地收紧,从深处冒出水雾又被倾尽全力憋回了心口,这似乎费了他所有力气,于是全身都在污脏的棉衣里颤抖。

想抱住他。

“沈魏,委鬼,魏。”

赵云澜几乎是脱口而出。

少了座山。

“那山是你。”

他停止了颤抖,死死盯住赵云澜的眼睛,却无力地发现面前的人无论他多努力地想找到伤痕,也只能看到绵延更迭的山峦旷野,容不下他的倒影。

“好。”

好,天高水长,无需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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